乒乓球故事：中国乒乓非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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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故事：中国乒乓非洲行

发布日期：2014-10-08 10:46:17

“中国乒乓非洲行”是中国乒协的“国际推广”与国际乒联的“筑梦行动”相结合的一次援教活动，参与人员和日程安排早在今年春节时就确定了。差不多同一时间，埃博拉病毒在西非的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和尼日利亚四国爆发，我们的非洲之行也因为这个死亡率极高的疾病几经波折，但最终成行。

　　临行前一天的9月3日，埃博拉病毒在西非和中非的刚果已确诊或疑似病例达到3500例，超过1900人丧生。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在华盛顿联合国基金会举行的记者会上说，埃博拉病毒被发现已近40年，此次疫情是最严重和最复杂的，感染及死亡人数都达到历史最高，并仍然处于恶化状态中。

　　这个消息，给我们这次“分享乒乓技术、传播乒乓文化”的非洲之旅平添了几分壮士出征的悲壮。

　　飞机上签了“生死状”

　　我们乘坐9月4日零点10分的TK021航班从北京起飞，在伊斯坦布尔转机飞往突尼斯。以翻译身份带队的中国乒协副秘书长张晓蓬随身带了12份英文的声明文件，让我们每个人分别在一张单独的文件上签了名字，文件是国际乒联发来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朋友们：

　　据突尼斯乒协通报，他们会在那些来自埃博拉疫区国家的人员抵达时进行严格的控制和检查，一支紧急医疗队在训练营和比赛期间会随时待命。

　　据尼日利亚乒协通报，该国政府会确保每个尼日利亚离境者在离境前受到身体检查并得到健康证明。

　　尽管采取了以上措施，但ITTF仍无法预知潜在的危险，所以请签署本文件，并且确认，参加此次活动的危险由你个人承担。

　　突尼斯虽然地处非洲的最北端，与西非相距遥远，但是把非洲7国的选手集中在一起训练，正如国际乒联文件中所说，还是存在“无法预知的潜在危险”。签字的时候我们只能苦笑：国际乒联不仅没有取消或者调整活动时间，居然还在我们出发的时候弄了这么一份“免责”声明，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又被这份文件吓了一跳，就像签了“生死状”似的。

　　所幸，原本在训练营名单中的尼日利亚选手没来。实际上他们是在最后一刻，被非洲乒联主席Sally先生劝退了。

　　临行前一个月，我每天上网都要搜索一下埃博拉病毒的最新消息，得知训练营中有选手来自尼日利亚之后，马上向中国乒协通报了已经被世卫组织列为疫区的尼日利亚推迟一个月开学的消息，说明埃博拉病毒仍然在疫区快速扩散。

　　国际乒联随后接受了中国乒协的建议，并且委托非洲乒联婉拒尼日利亚选手。Sally先生倒没有直截了当说你们别来了，而是要求尼日利亚选手在出境前拿到当地政府的健康证明，到突尼斯之后再接受健康检查。没有人愿意为了5天的训练这么折腾，所以尼日利亚选手最终很不情愿地放弃了这次跟中国人学习交流的机会。

　　一到突尼斯，我们就感受到国际乒联、非洲乒联和突尼斯乒协对这次活动的重视。突尼斯乒协主席Lotfi先生站在机场的行李转盘旁边等着呢；非洲乒联主席Sally先生比我们早一天从埃及飞到了突尼斯；国际乒联不仅负担了训练营期间的全部食宿费用，把所有人都安排在四星级的度假酒店Hotel Phebus，青少年发展部的二把手Polina女士还将全程参与这次“筑梦行动”。

　　Hotel Phebus位于突尼斯首都的度假酒店区，从大堂出来走几十米就是地中海，庭院中还有绿汪汪的露天游泳池。虽然舟车劳顿折腾了将近20个小时，但大家吃过午饭谁都不想休息，这么美的海景难得一见，先到海里撒个欢去。

　　就在大队人马在海边嬉闹的时候，张晓蓬在酒店房间里琢磨着非洲国家的工作节奏到底有多慢。Lotfi先生中午在机场与我们告别时，说好了下午3点到酒店来，与张晓蓬等人一起商量第二天开始的训练营如何安排，结果等到傍晚也没见他人影。好不容易电话联系上了，Lotfi先生说下午太忙了，晚上8点一定来。

　　吃过晚饭张晓蓬就地召集我们小团队在餐厅开会，讲了几条外事纪律，特别强调在训练中运动员要尊重非洲队友，不管训练对手水平如何，都要认真友善地对待。

　　想知道突尼斯乒协主席最后啥时候来的吗？话说张晓蓬开完会之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这次活动的前期筹备主要是他在张罗，到了突尼斯从落地开始又是一通忙，实在太累了。夜里11点的时候他突然惊醒了，想起跟Lotfi先生还有正事要谈，赶紧起身往楼下跑。到了大堂，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非洲乒联主席Sally冲他说了一句：Lotfi先生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中国教练的国际范儿

　　因为跑乒乓球项目快30年了，现在一提到年份我就不由自主地跟乒乓球的大事联系在一起。就说这次以老少三代乒乓国手为主力阵容的12人团队吧，年纪最大的是6次获得世界冠军的梁戈亮，今年64岁，在他首次参加世乒赛并获得男团冠军的1971年，女二队教练张琴刚刚出生。上世纪90年代初张琴多次代表国家队出战国际大赛，成绩最好时世界排名第7；来自国家二队的4名选手中有3人出生在天津世乒赛的1995年，年龄最小的是亚特兰大奥运会那年出生的的房胤池。

　　对此次中国乒乓非洲行的活动，国家队非常重视，挑选的4名队员都是全国青年比赛中的佼佼者，在打法配备上也显示出了极大的诚意。女队员袁雪娇是右手横板两面反胶，杨艳梅是右手直板正手正胶、反手反胶，中国传统直板快攻结合弧圈。男队员耿梓皓是左手直板两面反胶，房胤池是右手横板两面反胶。

　　9月5日上午第一堂训练课，像刘国梁那样站在全队面前讲话的于洋，是跟张琴一样通过竞聘上岗的国家男二队教练，他用流利的英语介绍中国团队、布置训练内容、提出具体要求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中国乒乓球队已经从内部开始国际化了。于洋还有一个身份是北京体育大学的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他的本科、硕士、博士都是在北体大读的，留校当老师之后，曾经带过柬埔寨和刚果国家队的训练，难怪他用英语教学不打嗑巴。于洋是2012年新一轮奥运周期开始时应聘到国家男二队的，在北体大的本职工作也没丢，现在还带5个硕士研究生。

　　张琴从国家队退役后去日本打了几年球，所以日语交流没什么问题，相比之下英语基础就差多了。临行前一周她发微信问我要了一些乒乓球技术的英语单词，训练营的第一天她在张晓蓬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教学任务。但第二天张晓蓬就放她单飞了，上下午两节训练课说下来，张琴觉得比在国家二队的训练累多了，一是有时差再加上她血压低，睡眠不够；二是训练课用英文指导，不会的单词还得赶紧请教于洋或者张晓蓬，精神上一直高度紧张。第二天早饭时，她说自己凌晨5点醒来，脑子里全是英文单词。

　　两天训练下来，比中国教练还累的是那些非洲小队员，平时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运动量啊？练得最少的一周才两次，但他们都表示，能和中国运动员一起训练特别开心。与此前中国乒乓球学院在上海组织的国际训练营不同，这次中非训练营只有5天的时间，所以中国教练把训练课的内容安排得非常丰富，想尽量让非洲运动员和教练员多了解和体会一下中国乒乓球队的训练方法和手段。第一天训练时，上午先让所有队员进行了一场打关键分的大循环比赛，快速摸底之后，张晓蓬和于洋、张琴两个教练当天中午就根据测试出的水平，把队员们分成两组训练，内容包括了基础技术、结合技术和实战技术。每个内容开始训练之前，于洋先讲解要领，提出要求，然后让中国选手做示范。

　　除了在全队面前做示范，几个中国队员在一对一练球的时候也会主动辅导非洲选手。“我们英语都不行，所以纠正动作的时候，先做一个他们那样的，说NO，然后再做两遍正确的，说YES，他们就明白了，学的都挺快的。”房胤池说，“同年龄的非洲选手比我们差3分吧，如果训练系统一些，教练指导得当，他们还是有潜力的。”

　　中国队员的努力非洲教练们都看到了，南非的一个胖教练悄悄地跟张晓蓬说，我知道中国队为什么强大了，你们不仅教练好，水平高，运动员也非常认真，我观察了一下，无论对手水平多差，他们几个都很认真地练。

　　原以为训练营是每天上下午两节训练，到了突尼斯之后才知道，教练员晚上还要加一节，给非洲同行们补课。5号晚上第一次培训，有一个教练上来就问了一个大问题：能告诉我们怎么接发球吗？于洋和张晓蓬对望了一下，张晓蓬开口了，讲接发球，得从发球开始，然后几种旋转、几大原则，blablabla讲了一通，估计肯定有人听懵了。顺便说一句，张晓蓬是全中国，也可能是全世界的第一个乒乓球博士，从国家体育总局体科所调到乒羽中心之后，还到英国进修过一年英语。

　　明星大叔很Nice

　　8月初我跟着红双喜总经理楼世和到云南普洱捐资助学做公益的时候，就听楼总提到红双喜要为非洲捐赠器材的事情，“刚从中国乒协那里接到任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器材通过海运肯定来不及了。”

　　在训练营期间赠送给非洲各乒协的高级器材包括球台、发球机、球板、套胶、服装和乒乓球，总价值15万元人民币，是红双喜公司花了4万元人民币的运费空运到突尼斯的，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才办完入关手续。领队章建华是红双喜的副总经理，主管公司财务，说到昂贵的运费自然有点心疼，但他表示，红双喜作为专业的乒乓球器材制作商，非常希望乒乓球运动在全世界范围内有更大的发展，让更多的人享受它的乐趣，所以红双喜很愿意参与这样的活动，也希望红双喜的器材对非洲选手提高技术水平有所帮助。

　　与红双喜捐赠器材的性质一样，“中国乒乓非洲行”实际上是中国乒协为世界乒乓球运动发展所做的公益事业，对于这一点，国际乒联和非洲乒联是领情的。所以9月7日晚上在Hotel Phebus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举行红双喜器材捐赠仪式时，非洲乒联主席Sally先生和突尼斯乒协副主席Richa Cherif西装革覆早早到场，国际乒联执行副主席Cherif Hajem先生也笑容满面地来了，他们在致词中衷心感谢中国乒协和红双喜公司的帮助和支持，也都提到中国的教练和运动员这次到非洲来指导训练意义重大，尤其是各种训练方法的示范讲解，对非洲各国的运动员和教练员有很大的启发，希望今后能跟中国乒协进行更多的合作。

　　几位嘉宾给非洲选手赠送器材之后，拍合影的时候台下有不少人凑过来，被拍的人面对一堆手机和iPad东张西望，眼神没法往一处看。情急之下我喊了一句：Look at me（看我）！还真管用，嘉宾们不仅把目光都投向了我的镜头，而且个个张嘴大笑。

　　捐赠仪式一结束，几位非洲大叔每个人都过来我说两遍Look at me！Cherif Hajem先生更夸张，9号晚上他作为国际乒联执行副主席请中国队吃中餐，3个多小时里只要目光相遇，他肯定要说一次Look at me！偶尔还用中文说声谢谢。

　　这位突尼斯大叔对中国人的友好，曾担任国家女二队主教练的韩华以前跟我说起过。1984年到1996年韩华被中国乒协派到突尼斯援教，Cherif Hajem是当时的突尼斯乒协主席。Cherif Hajem年轻时也是乒乓球运动员，1971年中国和朝鲜、埃及、日本、毛里求斯、尼泊尔乒乓球协会共同发起的亚非乒乓球友好邀请赛在北京举行，亚洲和非洲共有51个国家和地区的乒乓球代表队参赛，Cherif Hajem作为突尼斯国手第一次到了中国，还见到了周恩来总理，自那以后他来中国有二十多次。红双喜捐赠仪式那天，他带了一张照片来，是2008年奥运会时他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北京大学体育馆的合影。

　　我们团队中跟Cherif Hajem先生一样见过大世面的人是梁戈亮，他参加了上世纪70年代的全部5次世乒赛，次次不空手，拿了三次男团、两次混双和一次男双冠军。梁戈亮还是最早一批出国打球的乒乓球运动员，2002年回国后，他被聘为北京大学医学部的体育教授，成立了一个梁戈亮俱乐部。现在他虽然退休了，不用再给学生上乒乓球课，但每周还会去俱乐部两次教人打球。梁戈亮的女儿一直留在慕尼黑，巧的是，女婿就是突尼斯人，因为训练营的日程安排得比较紧，梁戈亮说这次就不会亲家了。

　　由于时差睡眠不好或者水土不服等原因，团队中的几个中年人多少都有些不舒服。反倒是年龄最大的的梁大叔最禁折腾，在突尼斯的几天他手一直没闲着。在球馆，只要有人落单，他马上就会走过去，练多球时教练员人手不够，他和张晓蓬一起上场。不拿球拍的时候，他就拿着新买的尼康单反，场内场外一通拍。回到酒店，吃完饭他就坐在大堂里捧着iPad看微信朋友圈，我教他怎样分享转发之后，他第一次转发乒乓世界官方微信时写下了这样一句感受：徐主任说我们是乒乓大使。

　　异国他乡过中秋

　　9月8日是中国传统的中秋佳节，因为突尼斯与中国有7个小时的时差、中非训练营上下午都有比赛、WIFI信号只有在酒店大堂才能连上，42岁的张琴一整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跟双胞胎女儿视频通话。

　　张琴是2008年竞聘上国家女二队教练的，当时两个女儿才一岁，就被“狠心的妈妈”留在了江西，由姥姥姥爷抚养长大。事实上，到国家二队执教之后，张琴就没有跟家人过过中秋节，但连个电话都没通上还是头一次，吃晚饭的时候她看上去有些沮丧。

>　　晚上在会议室有一个颁奖活动，张琴一进会场就又有精神头儿了，十几个非洲小姑娘还有她们的教练一见到张琴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来自埃及的一对好朋友Sara和Shahd更是喜欢粘着张琴，她们说张教练漂亮，人又好，训练营的第二天Sara就跟张教练表白说：I Love you！而9号傍晚训练营结束时，不仅这两位埃及小姑娘，一大半的非洲女选手都哭了。

　　8号的这个颁奖，原计划是奖励在训练营比赛中成绩最好的男女各1名非洲选手，由红双喜公司出资，每人1000美元。练了两天之后，张晓蓬跟领队章建华商量，觉得在奖金总额不变的情况下，把奖励面扩大一些可能效果更好。果然，这一天的比赛，训练馆里喊杀声不断，赢球的雀跃欢呼，有好几个输球的小孩，一下场就坐在地上哭啊。而原计划半个小时的颁奖仪式，因为大家在活动结束后很兴奋地拍起了各种组合照，拖了一个半小时才散场，我们12人团队的中秋聚会也因此延迟到11点才开始，大家一起动手在酒店的院子里摆好桌椅，放上张琴和我带来的月饼以及领队章建华头一天买来的红酒、啤酒和果汁。

　　蓝天白云了好几天的突尼斯，8号一下午都有零星小雨，但傍晚时分又晴了，好像老天爷都知道这一天的月亮对我们这个来自中国的乒乓团队很重要。一轮轮中秋佳节的敬酒祝福之后，大家纷纷聊起自己的感受，都觉这次非洲之行虽然辛苦，更有对埃博拉病毒的担扰，但是很值得，也很愉快。这种感受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非洲运动员和教练员的进步，听到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谢，还因为在力所能及实实在在地帮助别人的同时，我们自己也各有收获。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也许用这句话可以概括中国乒乓的非洲之行，相信中国乒协的“国际推广”计划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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